CeciliaShui

【诸葛青/隐也青】用见大人

山人掐指一算今夜风紧宜:

老青生日的时候完稿的,就这么全篇没出现王也这个人名儿还顺利参了也青本我也觉得人家没打死我说明世上好人多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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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见大人




       4A景区八卦村门面担当近来不撩妹了,兹事体大。


       往微观说,万千少女情感生活顿失调剂极易引发飞花点愁之伤怀;往宏观说,村草营业态度不积极直接导致该村旅游收入下滑零点一个百分点。诸葛栱作为村草他爸,曾为此事跟他儿子深入长谈了一回,说儿啊爸你自打从江西回来就这样,老呆在屋里不行,当年先祖孔明排归元阵都不带这么宅的。诸葛青正襟危坐表示您说得对,但我就是想静静。诸葛栱醍醐灌顶,喜形于色,回头就告诉青他妈:儿子一切正常,想对象呢,不知道哪家姑娘,怕是这次出去遇上的。


       回村后不几日,诸葛青他们家请来亲戚们聚过一次,号称给哥俩接风,实则借故约牌。长辈们忙着搓麻将,听他说输了挥挥手这事就算过去。随后意料之中一众堂兄妹姑表亲非要抓住他求细节。他说别问,辣眼睛碎三观。诸葛观代表群众率先发难,兴高采烈,嘲讽加拆台:“小白都告诉我们你被人家打哭了,输就输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诸葛青给他弟默默记上一笔,心知解释无望,还要做一回徒劳尝试:“其实哭的是小白。”


       “胡说,小白都没跟人交手。”


       “……”


       “我看还是你不行。”


       “大佬给跪,下场练练?”


       “咳……告辞告辞。”


       “青,讲讲嘛,”他都没看清一把扽过他胳膊的是谁,“区区一个半路出家的富二代,怎么就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


       诸葛青耳朵一崴,差点睁眼:“什么富二代?”


       “你呀,啧啧啧。”不知谁嗖嗖扔给他几条微信推送,“看我们都比你清楚:人家是中海王卫国的老三!哎,你说现在去跟他碰瓷还来得及吗?赔你后半辈子吃穿不愁那种?”


       “我本来也吃穿不愁好伐……”


       堂兄妹姑表亲顿时分作两拨,一拨强调兼挖苦他一介所谓族中翘楚不敌暴发户家的赤脚大仙之无能,一拨七手八脚教导他空手套白狼先定个小目标坑人一个亿。诸葛青宛若身处台风眼,四面八方扶摇直上九万里。他瞅准两拨人差点打起来之闲隙溜出自家客厅,迤逦歪斜奔了对门宗祠。


       大半族人都在他家里,这地方就比往日更清幽。正堂当中供的是差一点就羽化飞升的术士传奇诸葛孔明,旁边两路左昭右穆井然有序,一水的小叶紫檀嵌银字,横平竖直。他路过满堂群英荟萃光辉历史,轻车熟路入侧厢找架矮榻躺下,耳蜗内他们家年轻人一脚天一脚地的馊主意尚在回荡。一阖眼,那声音好似有形,于是视野内光斑闪烁鲜妍明媚,像刀剑交错作江南微雨,最终渐渐淡去的,却是龙虎山翠亮悠长的几痕树影。


       刚上山那会儿他还暗搓搓算了一卦,倒不为证明什么,纯属穷极无聊。第一场预赛结束得早,他背着不幸落败的诸葛白回住处,一面要照顾他弟的情绪,一面还要收拾被蹭得一塌糊涂的外衣前襟。因为诸葛白年纪小,张灵玉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就僻静且清幽,利利落落一小院,免了大通铺之苦,只是多走一段山路。后来诸葛白在他背上睡着了,听动静梦里还在挨打,气息不甚稳当,眼泪鼻涕飞流直下落在他肩头。诸葛青一面哀叹完蛋这衣服不能要了一面尽心尽力把他弟往上掫。道狭草木长,这时候一阵山风夹缠清新泥土香迎面吹拂。就那么一瞬间诸葛青福至心灵,趁手掐了个梅花卦:上坤下巽,地风升。卦象好得跟骗他玩儿似的,转头一想卦辞,下头还有句用见大人。这就更加废话,年轻一辈有张灵玉,年长一辈有张之维,满天下的风流翘楚云集此间,何愁不见大人。何况按当初出山的自我定位,连他自己也要跻身“大人”之侪。嗣后第二场赢得愈发流畅,外加当晚额外收获八卦一枚,简直顺风顺水无以复加。再然后没有然后了,十六进八他得了个飞蛾扑火的注脚,过后许久方才悟出当初羊肠山路上信马由缰那一卦“用见大人”实非泛指。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结果到头来还是他自己立的旗。


       用见大人,然而飞蛾扑火,飞蛾扑火,然而元亨。卦搅在一起,黑白驳杂,阴阳往复,吉凶自知。这时候诸葛白拖着他家猫进来了,说哥老妈喊你吃晚饭。他说一声,薅一把猫。陈年老猫叵耐烦人动手动脚,又放不下身段跟个毛孩子厮打,喵嗷一声叹得甚为心累。诸葛青觑那猫眉眼神气,酷肖某人,他忍不住发笑。吃了饭又陪家长看新闻,一沙发能掐会算的半仙非要老老实实守到天气预报结束,不知是哪一朝留下来的典故。又歇一歇,诸葛白去院内练晚功:外家功夫马虎不得,他又正值打身板的年纪,是以诸葛栱管教格外严。以往诸葛青惯常坐在石阶上,一面刷票圈一面替他爹守他弟扎马步。眼下家里请回了专职陪练金猛,其人凶神恶煞,监督小白有奇效,他也就乐得清闲,吹着凉丝丝几缕晚风全神贯注划拉手机。合该这一天彗星袭月,长庚夺次,荧惑守心,注定他划拉半晌不得趣,遂伸手一捅旁边全身心贯彻严师高徒方针的东北大汉:“金哥,聊五块钱的呗?”


       金猛:“聊啥?”


       诸葛青不跟他绕弯子:“武当王道长。”


       “没劲,来来回回就那几手破太极。”金猛掐断阶下一根草,往手上碾出清透汁水香,“人也没劲,赢了比输了还颓,看不起谁呢这是。”


       他一介生生被那几手破太极拖死的败者,说起此事反倒纵横睥睨起来:“哎呀,我以前寻思吧,男人做到你们娘炮兄弟这份儿上已经够失败了,跟那牛鼻子交了手,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被点名的小娘炮他哥由衷地:“您这成语用得真是出神入化。”


       “得了,片儿汤话少说。”金猛自觉受人褒奖,有意低调,笑容在脸上挂了半晌才想起院内还有个扎马步扎到后脊梁打颤的诸葛白,“——哎,噶哈呢,再偷懒削你信不?”


       小院落了满天星,诸葛青捏股风绳帮他弟把糊满脸的汗湿鬓发吹开,晃晃荡荡信步回房。他在床上摊平,望着彻上露明的月梁蜀柱正脊椽子瓦咂摸金猛那番关于“没劲”的伟论,末了得出一点去粗取精的共识:看不起。诸葛青自诩生来没少遭人羡慕嫉妒恨,单单未尝过这一毫漫不经心看不起。他又记起轮转不休的奇门局中那人一双半睁不睁惺忪倦眼,灰褐色瞳子,那里头有怜悯没慈悲。是以那日此人虎目圆睁拽着他领口爆粗的场景教他甚至有些自豪。他见不得怜悯。


       庭前一口甜水井,井内湃着上好的西瓜,共半片冰糖也似上弦月。夜来松风紧,窗外竹林便跟着飒飒作响。幼时他曾领着诸葛白从井口朝下望,两颗头凑作一处,眼见漆溜溜一团黑里闪亮盈盈水光。他口头不说,心下总嫌井口小,于是始知井口固小,而己身却还端居井底,透过漆溜溜一团黑将亮盈盈水光误作一整个月亮。天地高邈,空阔山川,倘或龙虎山上那一卦尚管用,不管用也不要紧,总之留与他的征途还远。而眼下正有头一桩要紧事。


       山人翻身而起,借三分朦胧月色,一点通透灵光,啪啪摁开通讯录:“喂,灵玉真人?我诸葛青。有个问题请教——听说罗天大醮的参赛人员信息登记,当初都是经你的手?”


 


       转天中午诸葛观诸葛升端碗梅干菜扣肉上他家还礼,诸葛青隔半间厅堂就闻见油淋淋咸香扑鼻。他大姑厨艺不错,不像诸葛萌做饭堪比投毒。这话自然不能教后者听见,但这一日的话题仍旧绕不开他们小姑。一碗冒尖尖扣肉去了一半,诸葛观满嘴流油,一开口就是条重要情报:“大萌提的,她,我,升,上北京找牛鼻子算账,来哉?”


       “不去。”诸葛青放下筷子,“劝你们也别去,这人跟我们没关系。”


       他大堂兄一翻白眼:“哦哟,都被打哭了还叫没关系?”


       “我真没哭……”


       诸葛升捅他一拐子:“搞搞清楚好伐,我们是替你报仇,又不是自己好玩。”


       “呵呵,我信,真的。”


       “再说了,青,你就不想再见他一面?”他二堂兄勾着人脖子推心置腹地劝,“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了这么多天,等我们把他摆平,随你怎么发落咯。心动不如行动,我们术士,就是要相机而动……”


       说者无意,这话在听者耳里偏窜了味儿,诸葛青恶向胆边生,推人出门的动作里不觉带上了八极拳的路数:“罢罢罢你们几位好走不送。”


       他转头瞥一眼吃好饭回正房架着老花镜读报的诸葛栱:“听风吟收一收,都说我不去啦。”


       老一辈充耳不闻,哗楞楞翻过经济版,直奔八卦娱乐,顺手开了收音机。凯风自南,搅动烈烈石榴花,翻起满院咿咿呀呀一迭声“不由人心热如火”[1]


       五月鸣蜩,环球同此聒噪。


       临晚饭时日头才算毒辣稍却。一家人围八仙桌坐好,诸葛青才给他爸盛好汤,忽听桌子那头他弟惊叫:“呀,噶许多好吃的!”


       “淡定啊白,咱妈的手艺你又不是……”


       “哎呀你看,观哥他们朋友圈!”


       诸葛白几乎把手机凑他鼻子底下,亮莹莹屏幕上赫然一组九宫格。烤鸭,酱肉,豌豆黄,另有叫不上名字的菜色六七样,配一行小字,曰:马上来点本地风味,嘎嘎嘎。他心口一跳,暗叫失策。原本等人家来三顾茅庐,他好勉为其难陪着同去。万未料到世道变了连堂堂诸葛传人都将祖宗规矩忘在脑后,前脚打招呼后脚就走,一点道理不讲。诸葛青没由来有点气,索性坐下扒白饭,筷子磕碗磕得山响。


       “他们去的‘仿膳’哩。”诸葛白按了一通键盘总结陈词,“说是下午刚到,就去了北海公园——青,北海公园好玩伐?”


       “……不知道。”


       “升哥说北京热死人,那他们跑去做什么?大萌姑姑也去啦!”


       “呃……”诸葛青眼观鼻鼻观碗,碗中只剩半边米,“你问问?”


       “问了,他说不告诉我!”


       “那就吃饭,吃完还练功呢。”


       “呿,小气鬼。”


       诸葛白吐吐舌头夹菜吃,努力从炒河虾里吃出烤鸭味。按家法,食不言寝不语,不知怎的这一回家长们没有加罪。非但不加罪,诸葛栱喝完一碗汤,反倒主动开了腔:“白他妈,今天下午我读报时手闲算了一卦。”


       他婆娘正慢条斯理剔鱼刺,闻言颇不以为意:“结果?”


       “地风升。”


       “嚯,难为你这么些年好歹得个上上吉。——问的什么?”


       “倒不是要紧事,无非问我儿——问我儿今晚吃不吃得安稳饭。”


       诸葛白嚼着清炒凤尾闻言抗议:“爸,您又没算准!”


       他转头推推诸葛青寻求验证:“青,你说是罢?……青?哥?”


       后者原本只是麻木着听他们谈天,这一刻仿佛倏尔被他推醒。桌上几碟家常菜兀自腾腾地冒着热气,窗外将将升起来一勾月牙,淡白,透亮。


       武侯派数十年一见的全技能通才把碗一撂:“我有点事你们慢吃。”


 


       一下飞机就是热浪扑面,诸葛青暗忖他堂哥诚不我欺。摆渡车慢悠悠停至航站楼前,灯光打得漫天紫红,与江南山野银汉迢迢迥异。他摸出手机,望向通讯录上那个只在昨晚发过一条短信且迄今未得回复的号码(从小到大没人这么晾过他),鬼知道此人出世多年电话还堪不堪用。但他顾不得这许多,远来是客,何况更有人生地不熟的堂皇理由。


       诸葛青来在行李转盘,对面一位妙龄少女偷偷看他,边看边红脸。他泰然处之,慷慨接受,顺手比了个行云流水的心。


       继而按下拨号键。


 


    升,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


                                                               ——《易·升》




[1] 昆曲《思凡》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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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写完才发现和《五行缺__》剧情无缝衔接……尤其是这边老青听《思凡》走神,那边老王忆《牡丹亭》荡漾,也是黔驴技穷重复用梗的锅了orz


      (一个自己挺喜欢的大概算糖的点:老青发了短信老王不回,看似晾着他,想想漫画剧情发现这家伙不但存了人电话号码,还改了诸葛狐狸备注名。)




       *最后一道开放题:为什么老王的电话号码这么个人隐私的东西小师叔居然招呼都不打就慷慨给了老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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